適逢期末,這學期的社團活動早已結束,放學時間過後的走廊一片靜謐,平常總是聚滿人潮的球場此時只剩下少數幾人在運球投籃,大部份的學生都早早離開校園找地方念書,為最後一週的考試而努力。

   

    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不同的是一個描繪於畫紙,另個則是專注在數學試題中。

    待作品完成時,陳信宏不發一語地坐在窗邊,凝視那已被色彩填滿的圖像許久,才緩緩轉頭望過坐在靠走廊窗戶的溫尚翊。

 

     空蕩蕩的教室內只剩他們兩個,和溫尚翊約好過來邊念書邊陪他在教室完成後天要交的期末作業,不過課本拿出來都還沒翻幾頁對方便先在自己抽屜中看見那幾張慘不忍睹的數學考卷。平常陳信宏會先被那人嘲笑兼責罵一番後再被抓過來訂正,但大概是考試將近加上看自己趕作品也需要時間,溫尚翊只是拿了不同顏色的筆在空白處寫上正確解題流程與答案,安安靜靜地。

 

  而陳信宏不知道的是,那些數學試題其實很快便能夠解完,只是溫尚翊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將目光停留於陳信宏繪畫的側面上,無法移開。

  那張被抓去算數學就垂頭喪氣喊肚子餓頭痛想睡的蠢臉,會在聊音樂與夢想時像現在畫圖一樣散發著光芒──只有他看得到的光,且不知何時開始便為之深深吸引著。

 

  或許是筆下的數字對他而言過於缺乏挑戰性,比起那些題目,他的視線不斷地往陳信宏那瞥去,後者則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繪圖的小世界中,頭也不抬一下地。

  他知道陳信宏是一旦專注於某事上便不輕易受影響分心的人,自己亦是,但每當抬起頭時便會被畫布上的色彩奪去目光,連同那人帶著笑動筆的神情一起無法轉移,彷彿那些算式才是使他無法專心注視陳信宏作畫的原兇。意識到這點溫尚翊在心中呿了聲,低頭繼續與滿片紅字的考卷奮戰。

 

  在最後一個題目中完成解答,確認與旁邊紅字寫著的數字相符。溫尚翊將筆蓋蓋上,抬起頭正好望見陳信宏坐在前方桌上望著自己帶笑的目光。

 

  「拿去啦~!哩喜低喔,這種問題還會錯。……不是叫你用看的!!不算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將手上數張考卷遞過,看著眼前的人一臉苦哈哈的樣子,才又補了一句,「不懂的再問我。」

 

     他拿出課本,陳信宏則一臉認命的在自己旁邊坐下開始算試題,溫尚翊順勢望過,能夠看到擺在窗邊剛完成的畫尚未收起,原本空白的畫布被不同層次的紅與藍填滿,在中間疊合交織為一抹抹紫色的豔麗花朵。

     這傢伙又進步了。他想。遠望便是吸引目光的大膽用色,靠近卻又會在很多地方瞧出繪者細膩刻畫過的痕跡。溫尚翊忍不住第N次思考若單靠美術陳信宏根本不可能會留級,他看過陳信宏的許多作品,從無到有,陳信宏總是能夠給予那一張張畫布許多不同的可能。這點就完全不是他的長項,儘管課堂上有教過理論、對方偶爾也會告訴自己一些色彩知識,對他而言與其填滿畫紙還不如填滿算式後的括弧實在。

 

  「欸。」

 

     他在那幅畫前站了許久,直到陳信宏輕聲喚他才回過神。幹,他明明印象中是要來念書的,怎麼到現在一個字都沒讀進去。

 

  「衝蝦?」沒好氣的回應。

 

  盯著對方的臉,陳信宏沉默半剎後露出笑容,也是,若溫尚翊能夠自己看出那些圖畫中他想要表達的心情他搞不好還會懷疑對方是被穿越了還是吃錯藥,可以想像問感想他也只會回應花很漂亮圖很不錯的回答。

 

     第一天相識便如遇知音般的深談,而後經歷了主副社長的磨合與磨練,一起玩音樂聊夢想,也早早就把彼此規劃在未來的追夢旅程中,長期相處下來,陳信宏很清楚自己對身旁那總是吸引著眾多女學生目光的優等生有什麼樣超越友誼的心情。

   

  而他一直相信,溫尚翊亦是。

 

  本來那樣不言說的情感在彼此之間如曖昧空氣飄浮,陳信宏也任由它加重比例沉澱份量,但在意識到六月過後自己得在這所滿他們記憶的場所多待一年──多待一年沒有溫尚翊的附中時,小小的不安才在心底發芽。

  他不害怕隻身處在這個環境,畢竟並非沒有熟人,菜花跟石頭的笑聲會和他一起迴盪在廊間。只是,對方即將前往的是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涯,誰知道當他還在原地重溫高三回憶時,溫尚翊會不會就到了下一個他還到不了的地方。

 

     他在身旁的許多案例中很早便明白情路未必走得長,但夢想可以踏得遙遠。

  有些師長會在課堂間諄諄告誡高中時別談戀愛,別因一時年少輕狂斷送未來;有些則會鼓勵他們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就要去闖。

 

  陳信宏看著溫尚翊,未來的路他不知道,但他至少明白現下他的情感──

 


  年少,但不輕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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